象牙塔之梦:

一个凡人听着莫扎特的音乐能产生无数感情，尤其是当他的耳朵不被微细的失误所烦扰的时候，孟教授想想总觉得奇怪。欣喜、躁动、缠绵、哀怨、愤怒，带着各自的变化和曲折（在歌剧当中就与人物的性格和处境相配）不断袭来，来不及（也不能够）用语言描绘；听完了只能说出苍白的一句“钢琴独奏像山间的小溪一样欢快，”或者“唐娜•安娜的愤怒当中融合了对被害父亲的柔情。”这些复杂微妙的感情似乎诞生在一瞬间。不仅在当时，过后也分析不出是怎样产生的。人们可以分析一个乐章里有哪几个主题，它们是如何交错、变化的，以及各种变奏是怎样充实和延伸那些主题的。他们能分析钢琴和乐队之间的对照，就像分析一幅画里的人物和自然背景之间的对照一样。他们能分析歌剧中不同人物的唱段之间的冲突与和谐。孟教授不明白的，是为什么能在一瞬间激发出某种特定的、依赖于精确的演奏的感情。他试着分析过他喜欢的第二十五号钢琴协奏曲。总感觉有一位少女在父母的关注下初涉人世。“她仍然好奇，仍然充满了活力和希望，但她的梦里掺了一点涉世之后的忧郁……结尾非常欢庆，像一场婚礼……但为什么有这样的效果？”听了两遍，只得放弃这种徒劳的分析，感叹一句，“真是梦幻一样！”然后摒弃杂念，从头细听，再享受一遍巴赫这样的天才因为出生太早而无缘享受的音乐。